古村落戛陇塘

黄果树瀑布向北，云深雾罩的大山深处藏着一叫戛陇塘的村寨。它位于贵州六盘水市六枝特区木岗镇的西部，地处六盘水市与安顺市交界，行政上归属于六盘水市，但地理上距安顺市较近，是贵州省内最大、最具特色的汉族村落。2019年6月6日，戛陇塘被列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。

一

       古村落夹在一个山窝子里，四周峰林环绕，怪树抱石，山石在大地上生根发芽，如笋拔节，古朴拙然。村寨和山石就像时光雕琢的“盆景”，“盆景”里还有水，或聚或散的房屋便在立体的山水画卷里勾勒出来，补全山水人文画的留白。

上千户人家在“画里”进进出出，为古村落添了许多传说。

村内有一大坡，坡脚有一洞，泉水从洞里冒出来，在寨中聚成一亩水塘，哺育寨民。水塘的大理石围栏上刻有花草，塘水清澈，水面有荷，水中有鱼，更有闲人钓鱼。进出水口处有石阶下探，供村民浆洗。

无风时，塘面水平如镜，像一块天然高清“显示屏”嵌在寨中，天光、云影、飞鸟，轮番上镜。朱熹是不是来过这里，否则怎会吟出“半亩方塘一鉴开，天光云影共徘徊”的诗句。这半亩方塘也无声记录着古村落数百年的风风雨雨。

二

       说起古屯的历史，村支书如数家珍。为了寻找丢失的水牛，“张、汤、汪、陈”四大姓人家发现了这方水塘和洞泉，看到这周围有天然“关隘”，地势险要，易守难攻，为躲避战乱，几户人家便迁到这里定居，成为戛陇塘村最早的村民。

兵荒马乱的年代，聪慧的“戛府”人在古村落里里外外筑了三层“军事”防御。最外层是城墙。山岭就地取材，几十斤、几百斤的石头垒在“外敌”能翻山越岭的险要处，数尺宽，几丈高，不设门，不留洞，堵住强盗从高处进犯的可能。第二层是关口进村入寨的“城门”，糯米水和石灰岩凝成门墙，原木门上铁门栓，设值守、置巡逻，在一些要道、垭口地辅以皂角、老虎刺、阎王刺等，名为“植被防御”，人畜难近。塘周围的核心区域，依山傍屋，用横条石筑成“朝门”，朝门用木杠从内部抵住，石洞内石楔一卡，严丝合缝，除非火药炸，等闲之物一般撬不开杠子。内里还建了碉楼。碉楼呈圆形，楼顶视野开阔，四方有射击孔，射箭、放枪都不在话下，整个村落固若金汤。

时过境迁，城墙只剩一些残垣断壁，朝门也只空立一个门头，只有那些依旧坚挺的条石，门上干枯的枪眼，还能让人联想到“戛府”人战斗的险象。然而石面上也覆了青苔，蕨类植物爬上石墙，村子显得愈发“老”了。

那散落在荒山野岭的古驿道片段，仍然屹立在关口上的老城墙，甚至那些零零散散在村落中的石板、石门、石坎、石磨、石臼等时光雕刻不去的东西，都理直气壮地呈现着“古屯”的厚重，诉说着“古村落”的过去。

清朝时，贵州全省修筑了官马大道五十多条，改驿站为驿铺，按距离州府的距离远近分头铺、二铺、幺铺等，戛陇塘村就在安顺府至云南省的驿道上。要去看古驿道和古城墙，就需要从寨底往山上爬，七拐八绕地走过村中巷道，从人家户穿堂过屋，一条小路接着另一条小路，不断继续爬。依稀一条石阶小路破开了张狂的荒草，石块斑驳，几百年风雕雨蚀，沧桑古旧，天然石块上有人踩马踏的印子，很深，驿道弯弯扭扭翻山越岭而去，承载远行和守候的期盼。

三

       在村里溜达，你完全想象不到现在如此安静祥和的村子，在正月里“吃大肉”时有多么热闹。

在缺衣少食的旧社会，古村落要在过年前后开展“打清蘸”“跑龙船”“吃大肉”等系列风俗活动，祈五谷丰登，祷平安顺遂。传统沿袭数百年，在汉家传统村寨中可不多见。

正月十二“打清蘸”，有“先生取经，扬帆挂榜，制平安符”等道教祝愿美好生活的环节。正月十三则祭灶神。

元宵节最忙。辰时“跑龙船”，青壮抬着纸扎的龙船，身系红带的人拿火焰旗，后跟着村里的男男女女、老老幼幼，队伍沿着预设路线挨家挨户走一遍，寓意扫除瘟疫、病灾。四点左右开始“吃大肉”，十里八乡的人每年都会来围观。煮好的“墩子肉”从庆云寺里的临时厨房抬将出来，帮衬们一个个接力，传到寨中院坝搭好的“舞台”上。台上一餐桌，桌上肴馔果脯围一个空圆，十二个村民组各出一人形成的12人“吃大肉”表演队伍静候，大气蒸腾的菜盆一落定，饥肠辘辘的汉子们顾不得烫手，双手一探，各擒一墩，一送，已在嘴中。吃得急的，狼吞虎咽下肚后又抢锅里的，抢他人手上的，甚至嘴上的，有的还“二龙戏珠”般啃起来。于是，台上台下，围观群众爆发出哄笑声，有的笑得直不起腰，还有挤走廊上的、爬树上的、站房顶上的，也是笑个不住。每人五斤“肉量”的任务，有那吃饱的就不真吞下，只是咬、争、抢，好顾一个“热闹”，拍照声、闪光灯就从不歇气，此时，整个村寨气氛热烈到顶点，人们的欢乐也不歇气。闹到上灯，汉子们吃得肚儿圆下台去了，跳花灯、舞龙等民俗节目又接力进场，红绿交闪，锣鼓喧天，更有不时从房前屋后传来的鞭炮声，不由你不喜庆。各种热闹里，村民自发组织的“乡村音乐汇”节目组又唱起来，跳起来，水塘里还有人放灯，这边玩古典，那边玩时尚，花样百出。

元宵节的灯是不熄的，笑够了，乐够了，客官们到村里转一转，看寺里清光绪三十一年的古碑《公订约章》，知道以前古村落村民“犯哪些事儿”要被“罚银二两”；看“武状元”家的下马槽、拴马桩，听户主人讲清朝“一门三状元”的武考趣事；看藏在洞穴中的先民“岩画”，了解“戛府”人崇文尚武的生机活力……这里有写不完的故事，探寻不完的历史，最后只能在多次的回眸里，带着一份不舍离开。

忽闻古村落正谋划振兴，誓要把古屯的“文化”挖出来，大刀阔斧，推陈出新，让历史活起来，让传统走出去，我期待那一天。

俯瞰戛陇塘

寨后古驿道